哪里走
作者: 阳春白雪来源: 网络文章 时间: 2023-12-18
吴萍郢火栗四君 近年来为家人的衣食,为自己的职务,日日地忙着,没有坐下闲想的工夫心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萍见面时,常叹息于我的沉静他断定这是退步。是的,我有两三年不大能看新书了,现在的思想界,我竟大大地隔膜了就如无源的水一样,教它如何能够滔滔地长流呢?幸而我还不断地看报,又住在北京,究竟不至于成为与世隔绝的人。况且鲁迅先生说得好:&ldquo中国现在是一个进向大时代的时代。&rdquo无论你是怎样的小人物,这时代如闪电般,或如游丝般,总不时地让你瞥着一下。它有这样大的力量,决不从它巨灵般的手常中放掉一个人你不能不或多或少感着它的威胁。大约因为我现在住着的北京,离开时代的火焰或漩涡还远的缘故吧,我还不能说清这威胁是怎样但心上常觉有一点除不去的阴影,这却是真的。我是要找一条自己好走的路只想找着&ldquo自己&rdquo好走的路罢了。但哪里走呢?或者,哪里走呢! 我所彷徨的便是这个。 说&ldquo哪里走?&rdquo是还有路可走只须选定一条便好。但这也并不容易,和旧来所谓立志不同。立志究竟重在将来,高远些,空泛些,是无妨的。现在我说选路,却是选定了就要举步的。在这时代,将来只是&ldquo浪漫&rdquo,与过去只是&ldquo腐化&rdquo一样。它教训我们,靠得住的只是现在,内容丰富的只是现在,值得拚命的只是现在现在是力,是权威,如钢铁一般。但像我这样一个人,现在果然有路可走么?果然有选路的自由与从容么?我有时怀疑这个&ldquo有&rdquo,于是乎悚然了:哪里走呢!旧小说里写勇将,写侠义,当追逼或围困着他们的对手时,往往断喝一声道,&ldquo往哪里走!&rdquo这是说,没有你走的路,不必走了快快投降,遭擒或受死吧。投降等也可以说是路,不过不是对手所欲选择的罢了。我有时正感着这种被迫逼,被围困的心情:虽没有身临其境的慌张,但觉得心上的阴影越来越大,颇有些惘惘然。
三个印象 我知道这种心情的起原。春间北来过上海时,便已下了种子以后逐渐发育,直至今日,正如成荫的大树,根株蟠结,不易除去。那时上海还没有革命呢我不过遇着一个电车工人罢工的日子。我从宝山路口向天后宫桥走,街沿上挤挤挨挨满是人这在平常是没有的。我立刻觉着异样虽然是晴天,却像是过着梅雨季节一般。后来又坐着人力车,由二洋泾桥到海宁路,经过许多热闹的街市。如密云似的,如波浪似的,如火焰似的,到处扰扰攘攘的行人人力车得委婉曲折地穿过人丛,拉车的与坐车的,不由你不耐着性儿。我坐在车上,自然不要自己挣扎,但看了人群来来往往,前前后后,进进退退地移动着,不禁也暗暗地代他们出着力。这颇像美国式足球战时,许多壮硕的人压在一个人身上,成了肉堆似的我感着窒息一般的紧张了。就是那天晚上,我遇着郢。我说上海到底和北京不同从一方面说,似乎有味得多&mdash&mdash上海是现代。郢点点头。但在上海的人,那时怕已是见惯了吧让谛知道,又该说我&ldquo少见多怪&rdquo了。 第二天是我动身的日子,火来送我。我们在四马路上走着,从上海谈到文学。火是个深思的人。他说给我将着手的一篇批评论文的大意。他将现在的文学,大别为四派。一是反语或冷嘲二是乡村生活的描写三是性欲的描写四是所谓社会文学,如记一个人力车夫挨巡捕打,而加以同情之类。他以为这四种都是Petty Bourgeoisie①的文学。一是说说闲话。二是写人的愚痴自己在圈子外冷眼看着。四虽意在为Proletariat②说话,但自己的阶级意识仍脱不去只算&ldquo发政施仁&rdquo的一种变相,只算一种廉价的同情而已。三所写的颓废的心情,仍以Bourgeoisie③的物质文明为背景,也是Petty Bourgeoisie的产物。这四派中,除第三外,都除外自己说话。火不赞成我们的文学除外自己说话他以为最亲切的还是说我们自己的话。至于所谓社会文学,他以为竟毫无意义可言。他说,Bourgeoisie的灭亡是时间问题,Petty Bourgeoisie不用说是要随之而去的。一面Proletariat已渐萌芽蠢动了我们还要用那养尊处优,丰衣足食(自然是比较的说法)之馀的几滴眼泪,去代他们申诉一些浮面的,似是而非的疾苦,他们的不屑一顾,是当然。而我们自己已在向灭亡的途中,这种不干己的呼吁,也用它不着。所以还是说自己的话好。他说,我们要尽量表现或暴露自己的各方面为图一个新世界早日实现,我们这样促进自己的灭亡,也未尝没有意义的。&ldquo促进自己的灭亡&rdquo,这句话使我竦然但转念到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的时候,我又爽然自失。与火相别一年,不知如何,他还未将这篇文写出我却时时咀嚼他那末一句话。 --------
①英文:小资产阶级。 ②英文:无产阶级。 ③英文:资产阶级。 到京后的一个晚上,栗君突然来访。那是一个很好的月夜,我们沿着水塘边一条幽僻的小路,往复地走了不知几趟。我们缓缓地走着,快快地谈着。他是劝我入党来的。他说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加入他们一伙儿工作。工作的范围并不固定政治,军事固然是的,学术,文学,艺术,也未尝不是的&mdash&mdash尽可随其性之所近,努力做去。他末了说,将来怕离开了党,就不能有生活的发展就是职业,怕也不容易找着的。他的话是很恳切。当时我告诉他我的踌躇,我的性格与时代的矛盾我说要和几个熟朋友商量商量。后来萍说可以不必郢来信说现在这时代,确是教人徘徊的火的信也说将来必须如此时再说吧。我于是只好告诉栗君,我想还是暂时超然的好。这超然究竟能到何时,我毫无把握。若能长此超然,在我倒是佳事。但是,若不能呢?我因此又迷糊着了。
时代与我 这时代是一个新时代。时代的界限,本是很难画出的但我有理由,从十年前起算这时代。在我的眼里,这十年中,我们有着三个步骤:从自我的解放到国家的解放,从国家的解放到Class Struggle①从另一面看,也可以说是从思想的革命到政治的革命,从政治的革命到经济的革命。我说三个步骤,是说它们先后相承的次序,并不指因果关系而言论到因果关系,是没有这么简单的。实在,第二,第三两个步骤,只包括近一年来的时间说以前九年都是酝酿的时期,或是过渡的时期,也未尝不可。在这三个步骤里,我们看出显然不同的两种精神。在第一步骤里,我们要的是解放,有的是自由,做的是学理的研究在第二,第三步骤里,我们要的是革命,有的是专制的党,做的是军事行动及党纲,主义的宣传。这两种精神的差异,也许就是理想与实际的差异。
相关推荐
高中同学今年刚毕业工作,给我打电话有一点沮丧,说博士毕业了还是不能完全胜任工作上的事情,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跟入职的本科生一...[阅读全文]
李付春有个朋友喜欢上电视,那是她经常作为嘉宾上节目。她说出镜的理由除了满足虚荣心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让远在家乡...[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