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之雨
去看芦花。
季节时令，冲哪个方向走，都会遇到落叶，衰草，和仓惶不安的风。
跟想象的一样，开开朝东的小木门，满满一天地的阳光，亮的眼睛都睁不开。其实，院子里的阳光跟外面的阳光是一样的，但还是想看到一些不同，就瑟缩着沿着走出茧的这条小路走，它是我对生命的朝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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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尽头是坑，坑边长满芦苇。
这儿住着老邻旧居，各方面特别融洽，如鱼似水的样子，这条小路并不荒凉，它沾染了些人的生机。但在心里它是我的，年年的春夏秋冬走下来，我就独霸了它。
盛冬时节，路上铺满了乱糟糟的叶子和枯了的杂草，两边迎春树长而杂乱的枝条，像看热闹的人群，挤挤搡搡，抻着脖子跳着脚一样地蜂拥在一起。一种野李子树，秋天时结了很多紫红的果，又酸又涩，偶尔会有几丝甜，梦游一样倏忽就在舌尖跑掉，不知所踪。
这个季节，它们本来就暗红的叶子被冻成紫红，也会有夏天新生出的嫩枝，挑着几张红红黄黄的叶片在阳光里招摇，在一片沉甸甸的污灰里美的轻盈惊艳。现在，都没了，只剩深棕色光秃秃的枝丫们，小孩子数数的手指头一样，无邪地伸在蓝天下的阳光里。
牵牛花结了无数的籽，小灯笼一样挂的到处都是，明年，这里将会是一片更深更汹涌的牵牛花的海。有贪恋枝头的叶子，颜色还嫩绿着，就被活活冻死在了枝上，阳光下，透明单薄脆弱又倔强，让我心生爱怜。
也有一种藤类植物的种子，红豆粒一样密密麻麻，又像一张张健康的小圆脸蛋儿，想象里的高原红的脸蛋儿，拙朴可爱。
一种会长豆角的藤，长满了细长的尖尖的豆角，豆角爆开，不是豆粒，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的数量惊人的降落伞。它们是整整齐齐码放在豆角里面的，突然被放出来，很快就张开了晶莹的洁白的绒，微微一阵风就纷纷飘走，不回头，也不留恋。
太阳高悬，金箔样的光芒铺在脚下，我像踩在绸缎上走。
坑边，光秃秃，翘首一望的那一片芦苇，被砍除，只见越冬与罢季的野草，各顾各漫开枯黄，遮了似钉的芦茬。想象中的芦絮飘雪不见了，顿时有一种今年白活的感觉。
不见蒹葭苍苍，却见蓼草楚楚，点点殷红染了水岸。竟没注意，几时红蓼落户这里。一坑碧水，新生红蓼，野趣也悠然。
走进瞧，丛丛枝枝殷红，非花，是老掉的水蓼，种已落，挺着红茎，于风中绰约花的姿态。
蓼，是诗词里最美的草。我错过了年轻的蓼花，那一低头的温柔。
再四处走，又发现二三丛，花姿窈窕，嫣嫣的，于绿色的三叶草里头，绝鲜艳，把冬弄得不像冬了。
附身，凑上去，与它们接近，对视。花穗有着须须长毛，查阅资料，知是&ldquo睫穗蓼&rdquo也叫&ldquo长鬃蓼。&rdquo比水蓼娇小，是小家碧玉，乖巧，天真。
四野萧瑟，只有她的桃红色花开得，精神，鲜朗，不惧霜打，呈现着粗放，泼辣。
蓼，性格刚柔并济，姿色入诗入画入我。
是花，都有开放的季节，忽然兴奋，期盼明年有阳光的日子，和冬天有约，看飘雪的芦花，也看窈窕的蓼花，该是多好，想想就美！
作者简介：
郭之雨，鲁迅文学院第一期学员，曾有文集《情到深处人静思》出版，又有长篇《活棺材》问世。《作家前线》签约作家。首届《才子》杯全国征文小说类奖项获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