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湘燕
“端午榴花照眼明,村庄儿女啖香粽”,又到了粽叶飘香的季节。
走进早餐店,一眼看见煤气灶上坐着一口超大的不锈钢双耳锅,锅里热气袅袅的粽子一下子将我的思绪牵回到乡下外婆家——
那年生病,出院后到外婆家休养,病愈后身体仍虚弱:食欲不振,乏力,出虚汗,为此医生给开了好几味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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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外婆摘回来许多箬叶和棕树叶,刷洗干净后把箬叶煮软浸在清水里,扇形的棕树叶则撕成细条状,而后又端出一面盆泡得饱胀的糯米和六个蓝边碗,碗里分别盛着花生米、红豆、枣子、葡萄干、黄灿灿的玉米粒、切成条状肥瘦相间的土猪肉,一样样有序地摆在饭桌子上。
看一下日历,离端午节还有好些天呢。
只见外婆挽起袖子往糯米里放适量的油盐,少量的碱搅拌均匀,取两片箬叶拼好拦腰轻折——形成一个窝状,然后用勺子填进糯米,糯米里埋入一块肉、放上一颗枣、几粒花生米几粒大红豆,又铺上半勺糯米。这时的“粽子”在手里已满实沉甸,外婆似乎不满足,拿起一根筷子轻轻地往糯米花生豆子上来来回回筑紧,粽包里腾出些许空间,外婆赶紧续上半勺糯米,放上一颗枣、几粒花生米几粒大红豆……
外婆包的是四个角的“枕头粽”,模样酷馅料丰富,绑绳用的是棕树叶——细长柔韧的棕树叶牢牢地缠在粽子上。
晚饭后,外婆搬出一只肚大口小一米高的粗瓷大瓮——外壁黑乎乎的。瓦瓮置于后院空地上,把包好的粽子一个个放入瓮中,再添水没过粽子后盖好。
外婆又从柴房搬来一箩筐稻谷壳,抱来几捆干稻草,每捆稻草细分成若干组,十根左右为一组,然后互相连接成一条长长的“稻草辫”。外婆把稻草辫缠在瓦瓮外壁,一直缠到收口处,稻草辫将瓦瓮紧紧地裹住,像穿了一件“盔甲”(用于引燃谷壳),外婆又提起箩筐围着瓦瓮倾倒谷壳——无数的谷壳蜂拥而至将穿了黄盔甲的瓦瓮牢牢护住……
一切准备妥当,外婆点燃了稻草辫,稻草辫慢悠悠烧着带“火”谷壳,谷壳上冒起了青烟——由淡趋浓,夜色中,瓦瓮周围闪起忽明忽暗星点般的红光。
为了安全,外婆搬来土砖圈起“火堆”。
第二天,在粽香氤氲中睁开眼睛,忙不迭抓起一个粽子剥开咬一口,香甜软糯,一股醇厚粽香肉香在唇齿之间流动,滋味无以言表……
有了这瓮粽子,我天天过起了端午节,日子沉醉在浓郁的粽香中。
离别那天,外婆一边不停往我包里塞粽子,一边说:“你喜欢吃就好!其实,糯米做的东西赛过你那些补药。”
听到这话,我忽然想起外婆辛苦地包粽子,彻夜未眠煨煮粽子,而她只在过节那天象征性地吃了一个,面对香甜诱人的粽子,外婆次次给出的理由是:“年纪大了,不好消化”,我不禁泪盈眼眶……
林海音在《我的童玩》中描述端午节“缠粽子”,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同样,我的快乐也来自那年与外婆一起“煨”端午粽。
如今,稻谷壳煨粽子的土法即使在乡下也难觅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快捷方便的高压锅。然而那年的一瓮粽香,却始终氤氲在心头,那年外婆的粽子,满瓮皆是浓浓的情,沉甸甸的爱啊!
作者简介:
钱湘燕,江西南昌人,热爱文学。有文章发表于《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劳动保障报》《中国煤炭报》《北京晚报》《羊城晚报》《都市热报》《老年生活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