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翔
 
熏风拂柳、暖阳滔滔的早春时节,我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农村老家。入夜,田野里的野菜又闯进了我的梦乡,梦中龃嚼着故乡的野菜满嘴生香。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每当&ldquo雨水&rdquo季节一到,村东静寂了一冬天的农田里便拱出了一片片灰灰菜、苦苦菜、扫帚苗、盐苗、大麦花&hellip&hellip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菜。沟渠边的向阳坡上,胖乎乎的灰灰菜纷纷举起了小手春风戏弄下的麦苗间,阿娜多姿的苦苦菜头顶上扎起了黄丝带发辫干燥泛白的土岗背阳处,战战怯怯破土探头的盐苗被乍暖还寒的春风吹得臊红了脸菜园里土井台周围,躁动的扫帚苗为新春大地铺上了草绿色地毯。
耳染目濡,小小年纪我就跟大人们就学会了辨别挖掘野菜的本领。一到星期天,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们挎上草篮子,唤上等得急不可耐的小黑狗就奔向了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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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野菜可是个技术活:挖苦苦菜前,得先把野菜周边上松软的浮土清理一番,鲜嫩的菜叶一点也不受损,探下手捏住菜梗连同扎在土里粉白色菜根一起被提了出来,苦苦菜的菜叶好吃,根部营养更丰富。帚苗、盐苗的挖法就不同啦,先用左手扣紧野菜,右手将镰刀斜割进地皮下,稍微一用力,一团野菜便归拢到镰头根部。最危险最辛苦的当属圪针窝里摞榆钱啦。村东老坟地中间长着几棵不知年代的老榆树。每年开春头场春雨过后,老榆的繁枝上就挂满串串金黄色的榆钱。要采到美味榆钱,首先得小心翼翼地拨开尖利的圪针枝,轻手轻脚地爬上老榆树。半篮子榆钱采下来,往往弄得&ldquo遍体鳞伤。拎着挖来的野菜,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歌谣便哼唱起来:&ldquo野菜绿,野菜香,吃了野菜当干粮&hellip&hellip嫩野菜,包饺子,媳妇吃了生孙子&hellip&hellip&rdquo只要一个人开头唱起歌谣,其他的小伙伴们都会马上加入合唱,声嘶力竭的吼腔惊飞了草棵下孵卵的小鸟。吼唱累了,小伙伴们就散开在去年秋后犁过的喧地里,或打滚,或扮鬼脸,或翻跟头。如果玩兴未尽,另一项游戏就会开始:在空地上培个小土台,每人拿出一把野菜放在土台上,距离野菜十米开外,几个小伙伴站在一条线上,用&ldquo剪子包袱锤&rdquo的方式排好先后,依次将镰刀向放有野菜的土台投去,谁的镰刀离那把野菜最近,这一局里的野菜便是谁的。有时,因为&ldquo裁判&rdquo不公还会引发一场&ldquo混战&rdquo。
牛年的春天已经来到了,河谷柳浪里的燕子唤来了第一场春雨,我隐约又闻到了泥土的芳香和野菜的清香。天刚蒙蒙亮,我就匆匆收拾好挖野菜的工具,人未到地里,心已飞到了四十多年前给我生命、给我智慧、给我快乐、给我无限财富的那片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