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海云
 
四年前的一个早晨,我那温和善良的妈妈,一眠不醒,与世长辞!
我的家乡,丘陵起伏,群山环抱。这里,土地贫瘠,十年九旱,缺衣少食,温饱是压倒一切的滔天大事。印象中,那些与苦难相伴的岁月里,清瘦温和的妈妈,晨曦而起,戴月而归:耕地栽种、施肥拔草、割麦碾场、喂牲养畜、淘麦磨面、担水做饭、洗衣缝补&hellip&hellip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过不停,细心呵护、默默照管着全家人的日常生活,用瘦弱的双肩扛起生活的重担,艰难地与饥饿抗争着,寡盐少米、清光亮水的日子,总被一种温暖呵护着,过得眉开眼笑,其乐融融。
清晨,袅袅炊烟冉冉升起,屋里屋外闪动着妈妈忙碌的身影:填炕担水,烧火做饭,喂鸡饲猪、打扫清理&hellip&hellip而后,和父亲面包匆匆去田间地头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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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母亲赶着羊群、夹着柴火,把夕阳的最后一抹灿烂抱进土屋。在那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匆忙操持晚饭:洋芋疙瘩、馓饭、拌面汤、锅塌子、浆水面、咸菜、腌菜&hellip&hellip一觉醒来,昏黄的油灯下,妈妈嘀咕着纳底做鞋、缝缝补补。
妈妈饲养着七八只&ldquo来航鸡&rdquo,用鸡蛋换取食盐、碱面、酱醋、火柴等必需品。青黄不接时,提着积攒的100多只鸡蛋,步行30多里山路去城郊兑换面粉,捎带背回些捡拾的菜叶,供家人填饱肚肠。
七月麦黄(收)时节,腿疼的妈妈跪着前行,一把又一把,硬生生从僵硬的土壤中拔出麦根,汗湿衣襟&hellip&hellip冬天的夜晚,妈妈给开裂成口的双手涂抹些棒棒油,靠在炉火上熏烤。
妈妈不识字。干农活时,她常常说,&ldquo好好学习,考上学就不种庄稼了。农人苦啊!&rdquo小学时,家里没有闹钟,每天早上妈妈按时喊我起床。一次,太阳升得老高了,她叫醒我,一脸的焦灼不安:都怪我,夜里几次起来看三星,怎么就睡着了呢?
&ldquo儿是娘心一片肉,儿行千里母担忧。&rdquo上了初中,星期天早晨,妈妈整日忙碌,为我备足一周干粮(锅盔、馒头、花卷、&ldquo马蹄子&rdquo)。星期六傍晚,就在锅里腾热一碗馓饭(中午预留)。放学后,我一路小跑,欢呼雀跃,满脸洋溢着回家的欣喜和欢乐。回家,总有一份浓浓的暖意。
工作后,我穿梭于城市与乡村间,前脚踏进城市的柏油马路,后脚依然踩在家乡的土地里。电话成了与妈妈唯一的联系:家里好着呢,天凉了,穿热些!每次回家,短暂团聚。临别,妈妈把馍馍、甜杏、白粉桃、西瓜、土韭菜、干豆、瓜子装上些,再三叮嘱:别担心,时间长了打个电话。而后,妈妈站在村口翘首,送我远行。
&ldquo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rdquo关于我,她似乎有着永远操不完的心。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亦然。
我的妈妈,是个苦命人。终其一生,饱受艰辛,没有跳出贫穷的漩涡。但她,温和善良,勤劳俭朴,勤勉一生。在那一贫如洗的年代里,帮扶父亲操持家务,把弟兄姊妹七个儿女,抚养成人。打发姐姐们出嫁,为儿子们操办了婚姻大事。
送走妈妈那个夜晚,冻风凛冽。天亮时,妈妈乘风走了。一别,天堂与人间,隔着一世的距离。睹物思人,我只能从那口铁锅、那把钝剪、那只豁碗里,寻找一些记忆。一些走过,来得很轻,一些离别,走得很痛!妈妈很近,近在心里!妈妈很远,远在天遥&hellip&hellip我明白,我不是一只不归的鸟,我只是一只暂时漂泊远行的帆船,而终点永远是妈妈的身畔,那里才是我最后的岸。妈妈已逝,从此,我是一棵小草。
纸钱摇曳,跪在妈妈的坟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