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秋天长了一张火烧云的脸,从盘在头顶的晚霞,到唇上胭脂染过的枫叶,从未摘尽的石榴、柿子,到精光铮亮的红枣耳坠,都是红彤彤的模样。这里是秋天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间或夹杂着一抹类似鎏金的黄,是沉甸甸的稻穗被人夸得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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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秋到深秋,秋意越来越浓,万物的颜色越来越重。早晚打街上经过,街边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飘落了。虽然还没有完全落下来,风一吹,雨一淋,已有十分寒意。好在秋衣秋裤已经穿起来了,路上的行人只需紧一紧衣裳,也挨得住冻。
依照四时排序,春是酿的,夏是蒸的,秋是烧的,冬是熬的。春日里,百花酿成景,方有那一地春色、一池春水夏日里,嘉木繁荫,雷雨前的烦闷和持续不断的雨水便是这一番蒸煮的结果冬日里,天冷得熬,那一碗刚刚端上桌的正腾腾地冒着热气的羊骨头粥岂非也是熬出来的——那么秋天呢?有人说,秋天又不是酒,怎么可能是烧出来的。
然而,就算其它三个季节的修饰词或有牵强附会的意思,“烧秋”却是实至名归的。
这一点,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或许未能体会,但当你走进农村你就会有所领悟。黄昏时分,在路上行走,在巷子里穿梭,走到哪儿,你都能闻到一股很明显的烟熏的味道。在农村里,多有焚烧秸秆的旧俗,烧完将草木灰埋进土里,便是作物生长最好的肥料。“长风吹白茅,野火烧枯桑。”这样的场景,温庭筠在讲述“南山烧畲”的《烧歌》里也有提到。尽管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文明程度越来越高,但仍有许多人固执地保留着这个陋习,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北风仿佛是点火的信号,催促着他们行动的步伐。
这个时节,农村里还有很多可以用来烧烤的食物,洋芋,番薯,萝卜。烧烤这些东西十分讲究火候,如果你想在急切之间用猛火将它们烧熟多半是不可能的,除非架一个锅。只有等明火熄灭之后,将锡箔纸包好的芋头、番薯或萝卜扔进火星四溅的柴堆里,过个二三十分钟,便能开吃了。揭开锡箔纸的刹那,香气诱人。对于好喝酒的人来说,就着烤好的美味,再来一口新烧的白酒,别提有多惬意了。当然,同样惬意的还有在学堂里读书的孩子们。每年的这个时候,学校一般会组织一次野炊,因为再往后天就太冷了,不适合小孩子出游。
农村孩子的野炊有别于城里孩子的秋游。周末一至,老师将班里的小伙伴分成几组,各自背着锅,拎着铲,带着油盐酱醋米筷碗勺,出发了。通常,我们要寻一处空旷的地方,旁边还得有条河,方便淘米洗碗。在这之前,我们必须翻过好几座山头,常常清晨出发,到目的地已是晌午。搭灶台,拾柴禾,淘米洗菜……我们有许多的活要做。常有不谙于家务的孩子,被烟呛得眼泪直流,被自己烧焦或烧糊的饭咽得说不出话,但谁也不觉得懊恼。
吃罢午餐,有些人围在一块做起了游戏,有些人削尖了竹子到小河里叉鱼,运气好时还能捉到几只上岸的王八。一团红云上来,天空、河流都被烧得变了颜色。树树秋声,山山寒色,沾了童年的味道便再也洗不去了。这样的记忆,当真是无比的美妙。许多年以后,也是这样的秋日,未能忘怀的我只能烧点时光慢慢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