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峰
 
老屋依山傍水,一条小溪从门前缓缓流过。溪水是由山沟里几眼山泉汇聚而成,越往上游,溪水的流量就越小,直到最后消失在山沟尽头的乱石堆中,能证明溪水源头的依据是乱石下叮叮咚咚的水声,还有乱石堆中生长出的一片红柳。相对于附近的其他树木,这一片红柳长势格外茂盛,树身也没有其他树木那么多的瘤疙瘩和干洞枯枝,老人们常说,红柳最喜欢长在水质好的泉眼边,哪怕只有少量的土壤,它也能够在乱石缝隙间茁壮成长。
平常溪水不大也不小,如诗人笔下的行云流水般平缓,就是在只有一路之隔的老屋门前,也很难到溪水的流动声。只是在多雨的仲夏或初秋时节,小溪里的水量才会急增,有时候也会有洪水滔天的景象出现,但这也是偶遇特大暴雨或持续多天的强降雨之后才会发生,晚上睡在老屋的床上,能听到洪水冲击着石头轰轰隆隆的声音。然而,只要雨过天晴,不消几天水量很快就会减退,也恢复到了之前清澈见底的状态。
小溪在门前缓缓流淌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人能说清楚它到底流淌了多少年,小时候听爷爷说,他爷爷的爷爷在这里修建老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小溪。当年祖上拖家带口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出发,漫无目的行走在迁徙的路上,渡过黄河后,来到了这片绵延起伏的大山之中,许是旅途劳顿,或许是喜欢上了大山的安宁,就选择留在了这里。找一个天然石洞中安顿好家人,祖上开始了打猎摘食野果维持生活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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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家人蜗居在狭小潮湿的山洞里并非长久之计,祖上开始物色适合长期居住的地方。直到有一天追着一只麋鹿来到这里,发现了这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山坡上有可以开垦的土地,小溪里有源源不断地生活用水,还有这满山遍野盖房子所需的石块和树木,祖上决定就在这里修建房屋作为长期居所。虽说当时食不果腹,可是在全家人的努力下,一座以石为墙,以木为梁,茅草结顶的房屋终于在大半年的时间落成,一家人总算有了赖以栖身的安宁之所。
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屋,人类生存的第一要素当然就是吃饭的事情。祖上带领家人开山劈棘,砌石围土,开垦出了一块块肥沃的田地,秋种麦,春种谷,一身土一身汗,终于有了能吃饱肚子的粮食,就不再从事上山打猎那种时常面临危险的营生。随着一代代族人的繁衍生息,房屋由一座茅草屋变成了几个青瓦铺顶的院落,唯一没有改变的还是石头砌墙。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屋后的山坡被层层的梯田占满,因为独特的气候环境,这里的降雨相对而言比较充沛,多数年景还可以维持族人的一日三餐。
时光的脚步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转眼到了本世纪七十年代,一个男孩在老屋里降生,这个男孩就是我。打能记事起,那高高的台阶,那沧桑的石墙就一直在伴随着我成长。大人们过门槛时两腿一起一落是我发现的第一个新大陆,为此我研究了很久,也曾尝试两条腿同时越过门槛,付出的代价是额头上那道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疤,因此也明白了两条腿相互配合的重要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慢慢知道了支撑屋檐的大柱子叫明柱,知道了把屋顶架起来的横梁叫大枎,也明白了什么样是二梁起架、什么样是应阁架的房屋结构。但是,让我最为佩服的,还是墙体里面立了柱子的立架房结构,我想那应该就是现在框架结构房屋的鼻祖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乡村游突然热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城里人涌向了农村,美其名曰触摸乡愁、身心回归。山窝窝顿时热闹了起来,小溪里抓鱼摸螃蟹的人络绎不绝,梯田里的农产品,山上的各种土特产,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游人流进了城市,村人的腰包也慢慢鼓了起来,一些意识超前的村人,把自己的老屋收拾出来,变成了一个个别具特色的农家乐和民宿小院,专门为游人提供食宿等休闲服务。慢慢地,村里一些常年在的年轻人也开始返乡创业,加入到乡村振兴的大军之中,有了这些新生代力量的加入,乡村发展充满了朝气,多种产业相结合,共同富裕齐头并进的创新模式取得了明显的成效。有一天,我又回到了老屋,梦里老屋变成了爷爷的模样,他那难以言表的笑容,正在从窗口溢出。
 
 
作者简介:
陈保峰,笔名凡尘。七零后草根文学爱好者,善于散文、诗歌、小说等文学体裁的写作。中国先锋诗派仿古体新诗研究会常务理事,华夏思归客诗词学会特约作家。文字多发于报纸刊物和媒体平台。